
童年的冬天出奇得冷,依稀还记得举着小旗在街上游行的人群。总是盼望自己长到十八岁,以为那样就可以成人了。第一次想画画的冲动是那样强烈,现在回想起来是出于对别人的羡慕和对自己的信心。
我的祖父生于1912年,他在上海做生意时发现设计商标也可以赚钱,就买了很多关于画画的书。我记得在小的时候看父亲画松鹤图,他希望可以成为一名拿国家工资的美术工作者,由于种种原因父亲被迫放弃了。松节油和蝴蝶牌油画颜料的味道,是我童年记忆中最神秘的,也是我生长环境中最格格不入的记忆。高中的时候我对学习失去了兴趣,看不到自己的未来,也不清楚自己的理想,倒是越来越痴迷于画画。感谢我的父母在那时支持我画画,把我从迷惘、困惑、逆反的青春里捞了上来!使我的时间和精力得以凝聚,沉浸到绘画里。父亲也希望我成为一名拿工资的美术工作者,可画画却成了我对平庸生活的逃避和反抗。
世界变化太快了,绘画塑造了我,即使是昏乱的内心世界,仍旧无法阻止青春散发的光芒。大学毕业时,我留在天津美院油画系做了一名教员,父亲很满意,但看我的画却一言不发,他不理解我到底在干什么!
可我自己到底想要干什么呢?我的想法、价值观和对世界的看法,都不断受到现实的挑战,以至于需要不断的调整和重新组合。在游移和断裂中,我的精神支离破碎。绘画是我精神的外在依附,而精神的内在核心却是空洞和脆弱的。我用了很大的精力在绘画语言的研究上,期望表达得更有力量,当我日益熟练地掌握了绘画语言,我的内容却又含混不清。我希望这仅仅是我个人的困境,我希望我的同代人里能出现大的思想家,说出我感觉到,意识到却又无力表达的复杂。我也希望我的同行创作令人震撼的形象,来显示这一代人的尊严和命运。而我自己注定是一个寻找的人,找回做人的道德与根源,找回我的判断、良知和爱心,找回我的出路和我本来的面日,然后成为我自己。
有时我觉得自己是一个躺倒的人,不知道该干什么!既不回避,也不参与,不至于绝望,也没有激情!我是在观看,还是在等待?就在这一瞬间,我灵魂的姿态——我灵魂僵硬的姿态——无法融入这荒谬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