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看王音谈论戏剧的那些内容时，试着把“戏剧”换成“绘画”，表述依旧成立。当我觉得在这种模糊的、抽象的表述中获得了关于绘画的真相时，这种“通用”的表述又在提醒我，因为不具备特殊性，这些理论对王音的绘画来说毫无新义。所以，走过看不到边际的理论和知识之后，“物质”、“硬度”、“事实”等等这些的词语，构成了我进入王音的绘画作品时，一些新的路径。
“面对问题需要有相应的方法”
曹：当我在看你谈论戏剧的那些内容时，觉得把“戏剧”两个字换成“绘画”也是完全成立的。
王：学习戏剧的经历对我有多少影响，在我工作中所占的比重有多大，我并不能确定。耶日·格洛夫斯基早期的书《迈向质朴的戏剧》对我的启发是：面对问题需要有相应的方法。
曹：所以当时你认为你并没有找到个人在绘画上的方法？当时的实践和问题是怎样的？
王：比如说我画小说月报（1992-1993年），想把时代的痕迹去掉，看起来没有时代感。但这可能与我学习戏剧没有太多关系。
《加油站No. 1 》120×150 cm 布面油画 2010-2015
曹：你提到说，“画从画中来”。第一个“画”是结果，第二个“画”是什么呢？是绘画的文脉，还是绘画的动作。
王：一张画中，包含了另一张画的存在，绘画经常是这样的，这是绘画复杂的一面，比如你可以在“八大”的身上看到董其昌的痕迹。
曹：或许我们今天的绘画很难看到这种与过去的联系。
王：在今天的绘画生态里，这个东西是变得有些缺失。我也希望我的绘画背后有别人的工作印记。
《无题》 70×120 cm 布面油画 2010
曹：你和那些绘画背后的“别人”是什么关系？
王：相生的关系。
曹：所以这基于你对经典绘画的阅读，并不断形成新的理解。
王：对，我强调绘画的上下文关系。油画在中国有时候过于新，反过来过于旧也不好。
曹：极端。
王：我们认为创新就是与过往的经验无关，这种提法不太成熟。
曹：是不成立的想法。所以你很诚实地面对了这样地经验，并且把它暴露在画面。
王：对，暴露，显现。哪怕是我们一百年的油画实践里，也积累了一些自己的腔调，这些在我看来都是很有能量性的东西，我愿意去面对这些东西。
《画家 No. 2》180 x 125 cm 布面油画 2014
王：对，比如董希文画藏族妇女的面部时，用了一些敦煌壁画里的手法，很洗练，很漂亮。
曹：用笔的方法吗？
王：对，他获得的经验就很新鲜。包括他的“书写”手法，这是对油画语言的丰富。在面对这些过去的经验时，我不认为那是一种旧的东西。
曹：基于自己的文脉，建立起区别于西方油画的系统。油画这种材料对你的意义是什么？
王：这个材质比较方便讨论我感兴趣的问题。它有自己的历史痕迹和气息，正好能够方便讨论我感兴趣的一些问题。我对油画大概是这样一个态度。
曹：基于这种方便性展开自己现在的工作吗？
王：我用油画这种材质去工作，“方便性”是我自己的一个理由。
曹：这种材料对你的特殊性构成了绘画的意义吗？
王：绘画不适合言说。
王：说话说的差不多就可以了，该不说就不说。
曹：那从词语的层面来说，有一个相对独立的表述系统吗？
王：没有，比如我在画画的时候，就基于我对它的理解，这个标准就是“实”，它是一个“实”的东西，够硬，让你确信这是一块事实。事实是对的，是很高的标准。绘画不是在呈现“类似”的东西，而是一个事实。
曹：这建立在你对“事实”的理解上，那画到什么程度对你来说才可以构成对“事实”的勾勒？
王：这是我经验性的东西。
《自画像No. 4》100×80 cm 布面油画 2009
曹：个人经验是最有价值的。
王：这是自己训练的功夫，而训练也是基于这个层面来展开的。
曹：基于对绘画的理解制定出来的标准。
王：对。有的画你就觉得不满意，是因为它在种种方面有缺陷。比如说缺乏事实感，缺乏信任度。
曹：所以你所说的事实，也是个人经验的提炼。这种个人经验可以放到一个由经典构成的文脉里去看。
王：也能传递给有过视觉训练的人。如果绘画只是往文化视野等等这样的问题上去凑，那绘画就会变得可疑。
《西北》300×400 cm 布面油画 2015
“王音：礼物”展览现场 摄影：李森 图片由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提供
王：画得更简洁，比较简单。
曹：这点还是很直接的。
王：比如说，塑造性的东西减弱一点，书写性的东西加强一点。
曹：所以才会出现笔在画布上很有流动感的运动。
王：对，有点变化。画画不太支持阐释，它是一个体会性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