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世上太多事真的怕“认真”。从2004年第一次喊出“艺术东区”,到十年之后成为“草场地”的代表画廊,站台中国用自己的“认真”,在寻找与试探中,践行着“从一个草根观察者的角度和态度思考、关注、支持和推动中国当代艺术的当下发展”,从“边界线”到“丛林”,从秦思源、张慧、李明,到周轶伦、赵赵、宋元元,从王兴伟、贾蔼力、秦琦,到金闪、蒋志、孙逊,在站台中国的版图上,既有跨越十年的艺术家脉络,又有纵跨国土的艺术家资源。
世纪之交,在英国的格林威治大学(Greenwich University)攻读“非营利机构运营”方向的孙宁,在拿到艺术管理硕士学位之后回国。2002年到2003年,孙宁的工作和生活都在后来成为当代艺术圣地的北京798。经历了艺术市场的起步,与保卫798的“斗争”,谈到那些时光,孙宁说,那时候我们在一起做了很多事,大部分的展览、活动,差不多都是我做的联络人!
刚刚回到国内的孙宁,最开始供职于798最早的空间机构之一。彼时的艺术市场在摸索中前行,不成熟的生态让那个空间的展览时常需要为商业活动让步。这让“非营利机构运营”专业出来的海归孙宁颇有些不适应。回忆起那段时光,孙宁说,在英国的时候,我最关注的是ICA(The Institule of Contemporary Art),我更喜欢那种艺术氛围,在那个综合了美术、音乐等等艺术门类的机构里,“艺术”不是一种悬空的不实的空想,而是实实在在围绕在身边的一种生活方式。而在现实里,孙宁显然遭遇的是理想与实际的碰撞,那个年代,“当代艺术”的尚未“风生水起”,让多数人并没有信心和勇气全身心投入其中。而孙宁想这么做。
与艺术家打交道,寻找画廊的学术线索是陈海涛的主要工作
孙宁最初是以“非营利机构”的理念来运营站台中国的,而且是真的“非营利机构”。她说,按照国外通行的方式,“非营利机构”应当以获得基金会或其它赞助的方式来维持运营,“非营利”不是“不营利”,只是不是像商业机构需要追求“利润最大化”,而是只需要达到“收支平衡”。当时的国内显然缺乏对一家非营利的艺术机构感兴趣的基金会,“当代艺术”在当时也并没有成为资本讨论的主要对象,与更为成熟的英国艺术体系相比,在国内运营一家“非营利艺术机构”,难度显然远远超出孙宁的想象。当时的介绍资料中写道:站台中国当代艺术机构是一个拥有艺术展示空间、国际艺术家驻留工作室、多媒体播放厅、艺术书店、当代艺术资料库及艺术资讯网络的综合当代艺术机构,孙宁说,那个时候,租出院落内的房间和当时开办的艺术书店和咖啡厅是自己主要的收入来源,只是对于需要较大数量资金支持的艺术机构而言,这样的收入在很大程度上也只能说是杯水车薪。
而站台中国仍然在“非营利艺术机构”之路上坚持了很久。从装修时在房间里“养驴子”,到画廊首展“乱伦”展中墙就被“打出个大洞”,来自于艺术家的奇思妙想在“站台中国”以最为原汁原味的实现,孙宁和她的“站台中国”着实做的有声有色。那些充满实验艺术趣味的展览,让“站台中国”迅速成为中国当代艺术中极富特色并知名的代表画廊。一直到今天,这种为艺术家提供最直接而完整的服务,尽最大可能满足艺术家作品构想的风格,就像不可磨灭与修改的基因,仍然保留在“站台中国”的行为方式里,刚刚在八月中旬随艺术家庄辉完成“无人区”项目,深入无人区腹地安置作品归来的陈海涛在被问到为什么会帮助艺术家完成这种看起来很特别很怪异的展览时,想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个展览也还好吧,其实我们做过更多更“奇怪”的展览。
转型,做画廊是另一种方式的做“艺术”
即便快乐,“非营利机构”仍然让陈海涛、孙宁背负着极大的压力。2006年,中国当代艺术市场升温,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站台中国”宣布转型。
2006年4月29日,同样来自鲁迅美术学院的孙宁和付晓东,共同策划了“上房抽梯当代艺术展”,在这个展览中,李大方、王兴伟、秦琦、李威、王宁德、郑强、吴光宇、杨大志、吴薇、尹智欣、贾蔼力、赵亮等艺术家第一次以“东北艺术家”的群体名义亮相北京,通过探讨有“地域特质”的东北艺术家表现出来的“近乎于邪气的桀骜不驯的异质气息”,首次讨论了风行于当时体现为“广州商业消费的恶搞、上海小资品味的精巧、江浙传统文人的意境、四川市民流行的狂欢、北京精英的严肃精深”之外,始终“无法从政治集权社会过渡到商业掌控的经济社会”的东北背景下,“比较少大规模的学术性的艺术活动和艺术思想的沟通和交流”,“古典的样式和苏俄派的写实主义传统依然把持着学术劝慰和主流”的东北艺术环境中,“沉思与生活而不是活跃于生活”,不为市场创作而专注于内心情感的抒发,有着“深厚扎实的专业基本功”又不乏“对学院体系的依赖”,只能在“既定和有限的范围里”使生活获得些许乐趣的东北艺术家群体——显然,即便转型为“商业画廊”,站台中国仍然没有完全摆脱“艺术理想”对画廊的“牵制”,而这一个东北艺术家的联展,也延续了站台中国与东北艺术家的密切关系,以及后来陈海涛决定的从绘画角度对当代艺术的深入挖掘。
来自东北的鲁美系、绘画性和影像,站台中国在十年历程中,在发掘与挖掘、介绍与推广等多个角度,完成着一个有理想的画廊为“当代艺术”最有力的付出。一方面,站台中国对实验性艺术的关注决定着他们对青年新锐以及新艺术语言的敏感,另一方面,做事认真的站台中国既然选择了“艺术理想的延伸”,从骨子里就对“艺术”坚守自己的见解和方式。站台中国更像是一个承载并呈现自我选择艺术的平台,在这里,人的属性被“团队”、“品牌”或“平台”的属性所替代,而展现的则是从属于整体的气质。无论是孙宁,还是陈海涛,都希望画廊可以实现更多角度与层面的探索,呈现更多艺术的可能性,而这种探索与呈现,对于站台中国来说,持续的推进去、走下去责无旁贷,并义无反顾。
对于陈海涛和孙宁来说,做画廊就是在延续自己的艺术身份,画廊就像是作品,要有艺术观点,更要负责任。而显然,站台中国这件“作品”内涵丰富而质感强烈。翻开站台中国的展览目录,我们可以看到站台中国在不同的阶段,都执着的保留自己当时的主线。譬如“边界线”的持续推进,被广泛视作站台中国在影像艺术角度的持续探索,而对“绘画性”这一主题长达三年的持续、反复讨论,则是站台中国认真精神的最佳诠释。在最为“浮华”的时光里,站台中国略显保守的“绘画”探索,在事实上是在履行一个画廊对一个行业的职业道德。
转型为商业画廊的站台中国,仍然保留着对艺术朴素的追求。
近年来的境外博览会国内参展商名录,站台中国亮相颇多。陈海涛说,现在的博览会参展成本,是画廊最大的成本之一,而执着的参与境外博览会,孙宁直言并不是完全出于销售考虑。销售,固然是参与博览会的“皆大欢喜”,但是在怀胎七月仍然坐上出差美国航班的孙宁看来,重要的不仅仅是盈利,她说,参加博览会能收支平衡我们就觉得很好,重要的是要走出去看看,看看国外同行在做什么,我们与他们的差距都有什么。或许,这是站台中国能持续不断走出新路子的动力所在。
相比较而言,在经历了过去近两年来持续的群展项目而言,下半年的站台中国有点儿不太一样。9月7日,赵赵个展开幕,10月25日,庄辉个展也即将亮相。刚刚在香港震撼奉献一组全新装置,并提出把即将在今年苏富比秋拍上的亮相及拍卖过程置入“作品”观念的赵赵,在站台中国北京空间内出人意料的展出了另外一组神秘作品,被禁锢的老家具和看起来随意的绘画作品让草场地站台中国展厅显得古怪而神奇。而庄辉的项目则更有一番特别的意味,2014年8月,站台中国与庄辉合作了“无人区”计划,一只包括陈海涛、庄辉在内的特别小分队从北京驱车深入“无人区”腹地,将一组庄辉作品留在那里任由风化,那个只能用经纬度定位的神秘地点,或许永远没有人可以到达。而这个项目的影像记录,将以个展形式呈现,应当说,赵赵和庄辉的连续两次观念韵味浓厚的展览,将站台中国再一次推向关注的焦点。再接下来,孙宁说,接下来,秦琦的个展也正在积极筹备,而这个展览呈现的,“跟以前的面貌也不太一样”。
站台中国前进的方式始终是线性的。一条路,只有走到底才能看透,这样的道理并不深奥,走起来却困难重重,想坚守更是一路艰辛。或许,站台中国的存在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幸运的,他们愿意在选择的道路上前行,并且,他们至少有走到下一个路口的勇气与实力。